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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伙人婚姻(4)



4、

托尔的办公室有个大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俯视繁华的夜景,手中的玻璃杯传来酒和冰块相撞的声音,手里再有一根雪茄就更好了,成功人士的姿态——只要现场没有史蒂夫、巴基以及他们的朋友的话。

托尔的脾气不是很好,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能一再刷新他认知的客户。无论是在庭上,还是休庭以后。


当红发法官宣布休庭后,他们在会议室稍作休整,然后避开媒体的耳目,从偏门走了,迎面就碰上皮尔斯、交叉骨和施密特。

皮尔斯吸取教训,牢牢地站在交叉骨后面,不跟巴基正面相对。他在确保自己安全后,露出惯常的和蔼笑容:“孩子们,今天真愉快,要去广场酒店喝一杯吗?”

没人回答他,托尔低声对两个委托人说:“别理他,我们走。”

皮尔斯摊摊手:“其实我们还是有和解的余地的。詹姆斯,经过今天的事,我想你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约会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在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结束这件事呢?你不想孤独终老吧。”

巴基脸色突然一变,恐惧地盯着交叉骨身后,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骇人听闻的东西。

交叉骨、皮尔斯和施密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可他们身后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们诧异时,皮尔斯的脚被人狠狠地踩了两脚,没错,是两脚,他的左脚被史蒂夫踩住,右脚被巴基踩住,两个高个子的前海豹突击队员的力气都不小,皮尔斯瞬间忘记保持风度,大声惨叫起来。

两人一击得手,不再恋战,在交叉骨做出反应和媒体被吸引过来之前,拽着目瞪口呆的托尔和他的助手,一溜烟钻进SUV,迅速撤离现场。



“我可以解释,”巴基看着托尔沉默的背影,勤勤恳恳地说道,“露西说得很片面,那不是全部事实,你听我说完就知道其实很正常。”

克林特做出小学生眨巴着眼睛问天上有多少颗星星的表情:“哦,我真的很想听你说,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变成异性恋……”

克林特和他的椅子被踢得沿着地板滑行出去,椅子的四只脚磨在地上吱吱响,一直到门外。

“我可以解释,”巴基看都不看克林特,继续严肃而诚恳地说,“生日宴会是没错,婚礼方案也的确如此,但是史蒂夫的生日是个恶作剧,我觉得这很好玩,广场酒店、乐队、伴舞、鲜花、冰雕……看起来像是个婚礼一样,然后所有人都在婚礼现场庆祝史蒂夫的生日……”

“这么说你知道<真正的>婚礼看起来是什么样的?”山姆说道,“为什么准备露西的婚礼时不拿出点敬业精神来?”

“而且这更糟糕,”克林特拖着椅子回来,“真的只是史蒂夫的生日还好些,可现在你对史蒂夫的恶作剧都比对露西的婚礼用心。她本来是输给了生日宴会,还有几分体面,现在是输给了恶作剧……简直可以写成一部人间悲剧。”

山姆纠正道:“是情景喜剧,而且是只播放三集就要被砍的那种——毫无逻辑,胡说八道,用自以为搞笑的噱头取悦观众。”

“我本人认为是正剧,”巴基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做了任何人都可能会做的事,人们总会做些恶作剧……”

“是荒诞剧,”托尔缓缓转过身来,他背对着闪亮的夜景,浑身燃烧着怒火,仿佛复仇之神降临人间,“你用三个月时间为朋友策划了一个世纪婚礼一样的生日宴会,然后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茶水间的饮水机上,用铅笔在广告宣传单的背面写了自己的婚礼方案,婚礼方案的中心思想是——我懒得想,都交给婚庆公司吧。”

他手里此刻要是有个锤子,一定会把巴基砸成肉饼:“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当然有,更荒诞的就是,你们居然认为这事没什么,居然没有告知我!”

史蒂夫一直保持沉默,他处于“巴基和露西居然是因为我才分手”的罪恶感中,明智地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巴基本来想为自己申辩,但看着托尔马上就要变成一团火焰的样子,决定还是退一步,他打着哈哈说道:“我们各执一词,一定能写出不一样的剧本,不知道观众会买谁的帐?”

这个玩笑很拙劣,因为托尔更愤怒了。

“但是今天的质询做得不错,”史蒂夫在托尔把巴基从落地窗扔出去之前赶紧说道,“我们应该没给陪审团留下不好印象吧。”

“不,他们只会觉得你们很可爱,很登对。”托尔干巴巴地说,没买史蒂夫的帐。



托尔质询露西的过程是这样的——

“你跟巴恩斯先生的感情怎么样?你们相爱吗?”

“我们喜欢对方,在一起很有趣、很快乐,我们做了许多事。”她在说到许多事时暧昧地看了巴基一眼。

“他做得非常过分,他不是个称职的未婚夫,你在跟他分手之后是怎么想的?”

“觉得每个人都有缺陷,詹姆斯英俊、有趣,他的缺陷就是当不了女人的丈夫。”

她俏皮地眨眨眼,场上响起善意的取笑声。

托尔只好跟着露出笑容,心里像刚吞下一只活青蛙一样难受:“你之前说你觉得被冒犯了。”

“女人的自尊,婚礼输给生日,而且是朋友的生日。”

“你很漂亮,追求你的人多吗?”

露西摇摇头:“问女士这种问题很犯规——但是,不算少。”

“你习惯了被追求,”托尔的笑容渐渐消失,“习惯了被当成众人的中心,你被这样冷遇,你的心里有怨恨吗?”

施密特的反对声淹没在托尔的追问中:“你跟他分手,心里还残留着过往的感情,你又怨恨他伤害你的自尊,从来没有人这样不把你当回事!但是感情的事你无能为力,你没法强求他追着你跑,可当你得知他和朋友开了一个这样的大玩笑,你的报复就来了,你抓住了机会!”

“布雷克先生!”娜塔莎提高声音,警告地说。

托尔沉默下来,具有压迫感地盯着露西,许多证人都在他这种瞪视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业界把他的瞪视称为“雷神之锤”。

在这种时候他必须充当恶人形象,不仅仅是为了打击露西的证词可信度,也是为了让人们把注意力转移到这场官司的本质上来——恶意的商业竞争。

露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她小心翼翼地说:“你还好吗?你的情绪有点激动,要不要喝杯水吃点维生素片什么的,我的一个客户非常容易生气,他有脑血管疾病,他经常这么做……”

难怪这女孩会跟巴基订婚,他们有不少共同点。

皮尔斯和施密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有连锁效应,带得人们都面含笑意。

“反对,他们笑了。”巴基愤愤不平地说道,手指着对方。

娜塔莎看起来也想笑,她平静了一下:“施密特先生,请你跟你的委托人尊重我的法庭……巴恩斯先生,把手放下。”

托尔深吸了一口气,他是职业的,不会再法庭上失态。

“你没怨恨过他?”

“应该怨恨过吧,但是早就没什么了。”

托尔细密地说:“可你为什么出庭,你认为这件事很没面子,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露西犹豫了一下:“因为施密特先生找到我,他给我介绍了大客户,让我在法庭上说出实话,我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

“他们找到你,用利益收买你,让你出庭?”

“收买?你的用词真不绅士,”她嘟起红唇,“只是各取所需。”

“可以说得更清楚点吗?你的意思是皮尔斯和施密特先生为了自己的需要,给你利益,让你出庭指证你的前未婚夫?”

露西皱着眉头:“是这么回事,但是用你这样的表述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我问完了。”



他们回忆完毕。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托尔,显然他被露西折腾得够呛。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史蒂夫很务实地说,“除了开出名单之外,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吗?”

托尔无力地叹息:“我现在对这份证人名单没有信心,我想必须要冒着被指控干扰证人的危险,想办法搞定他们,尽可能别让他们上庭了。”

“然后就是你们,你们不许再做出……那样的举动。”

“哪样?”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就是这样!”托尔指着他们。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就是……就是……”托尔费劲地想着形容词。

“就是经常交换会意的眼神,”山姆好心地帮忙接下去,“经常异口同声地说话,相互用一些不痛不痒的词句讽刺对方,比对方更快地知道他要做什么,并抢先准备好应对……是吧,托尔?”

“是的。”

“我们没有,”史蒂夫不由得申辩,在接触到托尔的眼神后又说,“好吧,我会努力的。”无奈地对巴基摊摊手。

巴基回了个撇嘴的表情,两人就这个问题交换了“人们真爱挑刺”的想法。

“我说了,”托尔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不准这样!”

两人正色地点头,点头频率不由自主地同步了。

眼看托尔马上就要爆炸了,克林特不忍地解释道:“他们不是故意的,真的。”

两人急忙辩解:“没错,我们不…….”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刷刷闭上嘴,对着他们的律师做出两个抱歉又无奈的微笑。

“我们还要调整我们的证人名单,”托尔忍耐地说,“你们有什么能对抗今天证词的人选吗?”

“海豹有个战友最近退役了,”史蒂夫本来想跟巴基交换意见,猛地想起刚被托尔警告过,“加布,加布.琼斯,哦,还有吉姆,他们对我们非常熟悉,不会扭曲我们的关系。”

“好,下次开庭在一周后,我们去跟这个加布.琼斯和吉姆谈……”

他的话被电话打断了,他看看时间,疑惑地接起来。边接电话被翻看证人名单,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搁下电话,看着史蒂夫:“施密特的证人名单刚才做出了调整,连夜递到了法官面前——你的前女友佩姬.卡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佩姬,这个名字像一声悠远的钟声冲击着史蒂夫的心脏,他感到一阵悸动。

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她美丽、高尚、坚强,但是又谦虚、随和、幽默,她简直没有缺点,她像一颗童话里银光闪闪的树,在黑夜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曾经想过要跟她结婚,但是还没来得及把她介绍给朋友们,他们就分手了。他们试着保持过一段时间朋友关系,但渐行渐远,最后断了联系。

他的三个朋友咳嗽了几声,把他从回忆中唤醒,他回过神,才渐渐反应过来:“佩姬要出庭作证?!”

“她的名字刚被加到证人的名单上。”

史蒂夫沉默了几秒钟:“我要跟她谈谈,她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随你,不过暂时还是先搞定别人。”托尔指指名单上排在露西后面的那个名字。

托尔还说了什么,但史蒂夫没能听进去。律师的声音变得很遥远,但史蒂夫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画面,他的心神被这幅画面夺去了。

他和佩姬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后者自然地挽着他的手,保持着一种合适的亲近,既不会过分亲昵,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他只知道他们在等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从来没这么做过,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出现这幅画面……

他的手臂被人摇了摇,他茫然地抬起头,巴基正凝视着他:“你没事吧,你一直不说话。”他向四周看看,发现他们居然已经在车里了。

“他们已经走了,你一直在发呆。”巴基边说边发动车子。

前段时间巴基一直住在史蒂夫那里,在不幸结婚以后,曾想过要搬出来,但是经过合议,认为这么做反而会加深人们“因商业目的离婚”的印象,于是决定维持原状,直到这场官司结束。

史蒂夫系上安全带,看着窗外流动的光影,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放一首很旧的歌,他叫不出名字,但觉得非常熟悉。

“这种情况发生过吗?”他问道。

“我们一起开车回家?呃,不多,也就发生过几百次吧。”

“不,我不是说这个,”史蒂夫的心里有一种疑惑和伤感,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又有点揪心,“是这种感觉,非常的……奇怪,这首歌,还有这种环境,我很熟悉,但又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巴基抽空嫌弃了他一眼:“感觉?你是小姑娘吗?”

史蒂夫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一定是在他丢失的那两个月里有过那种感觉。

是什么带来了这样的感觉?佩姬?她要出庭作证的消息带给他太大的冲击。

他意识到不能跟巴基谈论失忆的话题,巴基的问题要比他严重得多,不知道是不是这场官司的压力,他最近梦游的次数变得有点多。

“我们跟托尔约个时间吧,”他放平副驾驶的座位,舒服地躺着,“去见见加布和吉姆。”

“好的。”巴基随着收音广播里的曲调悠闲地哼着调子,银色的车身默默地流淌在归家的路上。

史蒂夫有着舒服的困意,他有些神智不清地想,他可以享受这样的旅程,直到世界尽头。



加布和吉姆很好约,他们刚刚退役,只想休息,不想工作,有大把的空闲,一约就出来了,会面的地点就是托尔的办公室。

老友见面,熟悉的寒暄,有些越界但舒服的玩笑,这么你来我往了十分钟,开始进入正题。

“琼斯先生,森田先生,”托尔直白地说,“我希望你们能出庭为我的两个委托人作证,我们现在需要强有力的证人反驳对方两个证人造成的影响,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加布和吉姆却没想他们想象的那样一口答应,他们互相看看,明显地犹豫起来。

“哦,不用担心,”巴基知道许多军人对律师和法庭都有偏见,“这只是个非盈利性的、很荒唐的案子,不是那种一趟下来亿万来回的那种。”

史蒂夫则真诚地说:“我们相处的时间最长,一起出的任务最多,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我相信你们的说服力会很好地帮到我们。”

托尔笑道:“那就没问题了,我们来说说质询怎么做。你们完全不需要有任何负担,直接展现你们本来面目,你们的军人气质会很好地引导陪审团。我会先问你们和他们的关系,你们可以渲染你们的友谊,然后我会一步步把证词引导到部队的气氛上,这时候你们就可以作出证词——他们的感情就像所有的突击队员一样,深厚、亲密,但是纯洁而崇高,任何不恰当的揣测都是对军人的侮辱——你们如果现在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先排练一下。”

加布深吸一口气:“我的祖父参加过二战,他那时年纪还小,是作为慰问团上前线给士兵们演出的。”

这句话实在出人意料,几个人都一愣。

“所以?”巴基试探着问。

“我的父亲在一次飓风来袭中,为了保护两个走失的小女孩牺牲。”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完全无关的话,史蒂夫表达了适当的敬意:“他很了不起。”

“我的家族,代代都是荣誉的军人。”

“是的,我们知道。”

“所以,”加布看着两位战友,“我不能做伪证,我做不了这个。”

时间凝固了一下。

“伪证?”巴基重复他的话。

加布耸耸肩膀:“虽然<不问,不说>政策废止了,但大家还是不习惯在军队里谈论这个话题。而且我喜欢你们,觉得性取向并不要紧,所以一直都没说。”

“没说?”巴基像一只呆呆的鹦鹉重复加布的话。

加布皱起眉头:“你们不早就是一对了吗?”

“一对?”新婚夫夫同时重复。

森田也说道:“大家早就发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发现了,总有一两个恐同分子反应迟钝,不过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他们的大脑停运了,只会机械地重复昔日战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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