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ucky007

返祖 14

 
14、诊断
 
史蒂夫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做这种荒谬的事。
 
不过也不奇怪,只要跟巴基沾边,他就会一路向荒谬的小径上滑去。
 
虽然曾经也有人点评过他是个“看起来传统,其实相当前卫”的人。
 
总之,他和莱拉,巴基和露西,这两对前情侣开始接受这场理由不充分的心理咨询。
 
“先问问女士,”弗瑞医生凶巴巴的手指抓着一支凶巴巴的笔,声音低沉,“1到10,你们对另一半的感情可以打几分?”
 
莱拉和露西统统给出了“10”。
 
史蒂夫瞅瞅巴基,看得出后者完全是出于仅存的一点绅士风度才没从鼻孔里吐出一个“哼”。
 
史蒂夫却很能理解莱拉。他知道,莱拉不是不爱他,他甚至相信莱拉对他的感情是真挚深刻的。她说她对史蒂夫的感情达到“10”,绝对不是虚砌其词。她只是在看到巴基的那一刻,感情不受控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这是难怪的,巴基本来就非常讨人喜欢,他绝对有让人疯狂的魅力。
 
“那么你们觉得另一半对你的感情可以打多少分?”
 
莱拉和露西互相看看,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然后她们再次给出“10”。
 
在莱拉心目中,她和我的感情这么饱满,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为了巴基中止了婚礼。史蒂夫想到这,不由得再次看向巴基。
 
巴基的侧影非常深刻,额头和鼻梁高高的,眼睛中凝固着似乎亘古不变的绿色光芒。
 
史蒂夫突然发现巴基变了很多,自从他们重逢后他还从没像今天这么打量过昔日好友。
 
巴基的眼角有了岁月风霜的痕迹,他这么沉默着时,看起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男人,甚至略带阴郁。
 
然而当他把视线对准你,眼睛微微眯起,生机勃勃的疑惑和怒气在眼底浮现,又依然带着点天真——是的,当史蒂夫在心里对巴基这么点评完,发现巴基在10秒钟前,如上面所说的那样把视线对准了他。
 
“有什么高见?”巴基压低声音。心理医生正在问女士们对感情的要求。
 
“你老了。”史蒂夫可能还没从岁月的感伤中回过神来,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无心之言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巴基第一次无法还击,他张着嘴,眼珠犹疑地转动着,看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该立刻勃然大怒还是找一句同等刻薄的俏皮话扔到史蒂夫脸上。
 
“我是说,”史蒂夫立刻补救,“你比高中时老了,你的抬头纹比那时明显……”
 
“因为我不像你那样经常躺在美容院的长椅上,史蒂薇妮。”
 
因为这句话,史蒂夫没把“但是你依然英俊”说出口。
 
巴基就是有这种本事,前一秒,他还非常可爱,讨人喜欢,魅力惊人,一转眼就能让人懒得搭理他。
 
不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史蒂夫继续想,他只要不继续无理取闹下去,我还是想搭理他,我们曾经是朋友,现在也不该形同陌路。
 
虽然他抢走莱拉又跟她分手。
 
莱拉和露西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絮絮叨叨。弗瑞严肃在他那大号的本子上写了几行字,像在写核弹发射密码。
 
“女士们看来没什么问题。”医生很有些言下之意地说。
 
“我也没问题,”巴基终于忍不住了,“突然提出分手的不是我。”
 
他说这话时没看露西,他的敌意主要冲着弗瑞。
 
弗瑞皱皱眉,看了眼史蒂夫,在本子上又记了几笔,巴基伸长脖子看,那架势恨不得把本子抢夺过来。
 
“跟我之前了解的情况不太一样,”弗瑞沉思,“你说你们分手了?”
 
“自从婚礼上那件事之后,我想一般人肯定要分手,”巴基怒极而笑,“难道你会忍受那种情况?”
 
“我知道婚礼上发生的事,不过你们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手……”
 
弗瑞意味深长地在史蒂夫和巴基之间看来看去,像在打量某种奇形怪状的瘤子。
 
他手中那只又黑又粗的笔抬起来在史蒂夫和巴基之间点了点:“听罗曼诺夫说,你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
 
娜塔莎的名字像触动条件反射的关键词,他们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我们不是同性恋。”
 
用肉眼也可以看得出心理医生那杀气腾腾的脸呈现出松了口气的状态。
 
“这就对了,非常‘你们’。”他嘀咕着,熟练地又写了几笔。
 
史蒂夫觉得这个弗瑞不像医生,而像个从街头混混起家的黑手党老大。
 
“你们曾经是朋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分离——在分开的时候,你们思念过对方吗?”
 
史蒂夫皱起眉,对“思念”这个词接受不良。
 
巴基更直接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是的是的,你们不是同性恋,”弗瑞直接封死两人的嘴,“你们为那段逝去的‘友谊’感到失落过吗?”
 
这个黑社会一样的医生板着脸,令人火大地用两根手指在“友谊”上打了个引号。
 
史蒂夫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巴基已经猛地推开座椅,椅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想暗示什么?对于类似这种嘲讽,我们算是经验丰富,如果你想……”
 
“坐下。”弗瑞缓缓道。
 
“否则?就要用你可爱的小手指多打几个引号?”
 
“这是我的办公室,先生,当我说坐下时,你最好坐下。我对很多人这么说过,无论中间过程多么曲折,他们最终都坐下了。”
 
弗瑞停了两秒,让他的威压蔓延,最后一次说:“坐、下。”
 
巴基再次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弗瑞。
 
“拜托,詹姆斯。”露西在一边小声道。
 
巴基的嘴角突然不受控似的动了动,不紧不慢地拖回椅子坐下了。
 
“我很害怕,医生,请你千万别伤害我。”他真挚地说。
 
无论他这个样子多么欠扁,弗瑞营造出的近乎于杀气的东西就此烟消云散。
 
“如果你的朋友,被认为跟你是对同性恋伴侣,”巴基侃侃而谈,“你们在闹崩了后,还会想再次成为朋友被人指指点点吗?我的回答是——根本无所谓。是否重建友谊,关键在于对方能不能放下哪怕一秒‘我永远正确,我是圣人’的派头,把他的面子摆在友谊之后。”
 
史蒂夫心想,他刚才的想法是对的,巴基依然保有着纯粹的、少年一样的天真。
 
可悲的是,史蒂夫很容易被这种愚蠢的天真变得同样愚蠢。
 
“是的,我们应该把自尊摆在友谊之后。”史蒂夫说,像个倔头倔脑的18岁大男孩。
 
莱拉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前新郎。
 
“如果为了面子而斤斤计较,比如‘我们是一对的话太影响我的圣人形象了,我要声称我吻了个女孩,尽管我连接吻这个词怎么拼都不知道’——这种人,他就算再闪闪发亮,你会跟他重归于好吗?”巴基眨巴着眼睛,同样像个18岁小混蛋。
 
史蒂夫感到一丛古老的怒火正在扑腾腾地从胃部燃烧到胸口,直达喉咙,化成语言冲出:“从朋友的手中夺过女孩的吻,只为了粉饰直男形象,的确不可取。”
 
他们相互瞪视,不肯退让。
 
巴基有时候真是挺招人恨,虽然同时也很可爱,甚至很帅气,眼中燃烧着绿色的火焰,激烈的怒火和冷静的淡漠兼备——还是很招人恨。
 
“先生们,”心理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以你们的情况,我们可能很难展开有条理的咨询,我先对你们的情况作出初步诊断,如果还有问题,你们可以冷静一下,再次约个时间。”
 
巴基没说话,史蒂夫也不想说。过了一会,史蒂夫觉得这实在失礼,于是勉强打起精神冲医生点点头。
 
弗瑞那岩石一般坚实的脸庞第一次出现犹疑,他给出绝症通知单一样的噩耗:“先生们,我遗憾地告诉你们,很不幸,你们疑似是真爱。”
 
 
 
“我并不相信,”史蒂夫冷静地说,“他不了解我们,跟我们也没说几句话,就草率地下这种诊断。”
 
艾瑞克饶有兴趣地用食指和中指敲击着嘴唇,仿佛智慧正在他的口中徐徐回旋。
 
“我也是医生,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他说,“我曾经修过心理学,想听听我的诊断吗?我听你说了这么多,不能说完全了解,至少不是一无所知。”
 
艾瑞克一旦想让人相信他,就会散发出“你肯定会相信我”的自信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追随他的判断。
 
史蒂夫并未被艾瑞克这种魅力俘获,反正艾瑞克不可爱——但还是接受了医生的提议。
 
“当你对‘光明和光明’愤怒时,从生理上来说,最先起反应的部位是哪?”
 
“胃部,”史蒂夫简洁地表达,“像在灼烧。”
 
“然后?”
 
“想把怒火吐出来。”
 
“一般来说,当胃部因为情绪感到不适时,人们不太有表达欲望,这是一个反常现象,所以我大胆地猜测——你的怒火并不是在灼烧你的胃部。”
 
史蒂夫凭借多年被嘲笑“你和巴恩斯是一对”的老道经验,敏锐地判断出艾瑞克的意图。
 
“我不会简单地说,你的怒火唤起了你的性yu,但是你知道雄性的本能吗?草原上的狮子,山林中的猴群,他们展示自己统治力和雄性地位的办法就是交pei,通过掌管所有的雌性来彰显自身是王者。”
 
“人类的基因中也有这个部分,当野性突破理智的束缚,性yu就会在自己意想不到的时候被唤醒。”
 
要说史蒂夫不局促是假的,他不想就这个听起来很无聊的问题纠缠下去。
 
“我们可以继续我的故事吗,”他说,“把雄性基因作为理由是没道理的,蜜蜂就恰恰相反,它们是雌性享有这个权利。”
 
“蜜蜂不是哺乳动物,”艾瑞克没有放过这个话题,步步紧逼,“人类的野性并不像他们自己想象的那样完全泯灭,只是被各类规则和世俗观念压制了,当遇到特定的时机、特定的人,野性就会不顾一切地挣脱所有枷锁,在那时,人在某个方面就回到了远古时代,成为我们的祖先,成为飞禽走兽。”
 
他的语速明明平静舒缓,却像磁石一样透露出掌控一切的把握和霸气。
 
在这一刻,他是穿着高领羊毛衫和整洁长褂的学者。
 
也是一个牢牢掌控话题主动权的进攻者。
 
还是个对自己的课题进行精密计算的研究者。
 
他就是这样兼备深度、密度和广度的开拓者。
 
史蒂夫觉得艾瑞克说的太过玄奥,他太想略过这段对话:“请直接说结论。”
 
艾瑞克的肩膀放平,姿态松弛,像在进行一盘有趣的对弈:“你和‘光明和光明’,是一对完美的禽兽。”
 
还不如真爱。史蒂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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