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嘶鸣 22
22、
巴基在黑暗中,左手是冬喵,右手是史蒂夫。
没有光线。
不过他知道,他的律师哈里森和公诉人米勒在他的对面。
他平静着呼吸,让身体像空气一样自然地起伏。他的思绪有些遥远,还没能从那激烈的庭辩中完全挣脱出来——
这场审判看起来很漫长。哈里森用了点小花招给检方迎头一击后,法官休庭了10分钟,对他正式提出警告。
“关于这个案子是否应该开庭的事已经论证过了,哈里森先生,我希望你别再耍这种滑头,我会让陪审团忽略这段证词,然后进入程序正当的盘问。”
“我相信陪审团很乐意听你的指引。”哈里森平静地回应。
他的视线和法官接触,寸步不让。
一场短暂地交锋就这么无声地落幕。
接着,公诉人米勒提出传唤史蒂夫。
这对辩护方来说,是个出人意料的招数。史蒂夫当然做好了会坐到证人席的打算,不过在他们从来没想过检方会主动传唤他。
以史蒂夫的立场和影响力而言,检方很难从中找到突破口。
就算史蒂夫和巴基由于传统、友谊等等无聊的废话没能结婚,因而无法回避对巴基不利的证词,但美国队长依然是个检方应该极力回避的证人。
哈里森还曾经设想过,米勒很可能会对法庭递交申请,禁止史蒂夫出庭作证。
眼下这个状况给了哈里森一个措手不及。
“我喜欢他,”巴基低声对哈里森说,“公诉人显然是个深谙心理战的魅力小伙,你看他漂亮的绿眼睛。”
哈里森皱着眉头,不由自主地想,史蒂夫一定会觉得你的眼睛更好看。
现在不是去研究谁的眼睛可以当选“最美绿眼”冠军的时候,哈里森收敛心神,把全部注意力放到证人席上。
“我从小就知道你,队长。”
史蒂夫不置可否。这句话也的确没必要接,米勒只是在做一个开场白,顺便表达一下对美国队长的尊敬,让陪审团不至于因接下来的追问而对检方产生过度的反感。
“我要承认,在这个案子中,我的立场并非完全客观,在那场战斗中,很多死者都是我的战友、熟人。”
“表示遗憾。”史蒂夫真挚地回答。
“我想请你以一个军人的身份来设身处地地想,当你的战友被杀时,你会怎么做?会希望让凶手罪有应得吗?”
“当然,”曾经的噩梦在史蒂夫的脑海中一掠而过,“我会竭尽全力去让凶手得到惩罚。”
“被告——也是你曾经的挚友,他杀死了很多优秀的军人,你能否认这一点吗?”
“不,”史蒂夫平静地说,“我就在那,亲眼所见,但是那并非他的本意,我们要追究的不是一个被洗脑、被摧残的人,而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
“不是被告的本意......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当然你随时可以打断我:被告巴恩斯先生本质正直、高尚,他所犯下的罪行——好吧,在被正式定罪前,我姑且不用罪行来形容,他所做的事是违背他本性的,他也是受害者。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哈里森隐约察觉到米勒的意图了,但觉得这匪夷所思,这种立论不可能站得住脚,史蒂夫很容易就能驳斥他。
果然,米勒接着问。
“如果是巴恩斯先生在一场袭击中遇害,你也会这么看待杀死他的人吗?”
尽管有段距离,巴基还是看到史蒂夫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保护欲油然而生。
巴基突然非常希望能站在史蒂夫的身边给他力量。
他想看着史蒂夫后背。
想做史蒂夫坚实的后盾。
想把一切攻击挡回去。
可他只能看着,看着史蒂夫因为巴基而受到刁难,甚至被揭开最疼痛的伤疤,鲜血淋漓。
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巴基神志清醒,跟史蒂夫处于同一空间,却不能去抚慰他的情绪。
“我可能不会这么冷静,但我不能代表法律。”
“但是你现在要求别的死者的亲人‘冷静’看待。”
“不,我是在要求法庭‘公正’看待。”
做的很好,罗杰斯队长,哈里森在心中低语,就是这样,别让情绪牵着你走。
“关于巴恩斯先生的品质,我注意到辩护律师在一项证物中援引佩姬......她当时还是卡特女士,援引她在1945年的一番话:在我认识的人中,史蒂夫.罗杰斯和他的挚友詹姆斯.巴恩斯很具有代表性,他们勇敢、高尚,不拘一格。”
“我没听过她这段话,这是从她的回忆录中看到的。”
“你认为她的评价可靠吗?”
“很可靠。”
“看来你信任她的判断。”
“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可信赖的女性。”
巴基眼前浮现出佩姬的美丽身影,她像明亮的火炬,降临到昏暗的酒吧里,把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醉酒的大兵都映衬得黯然失色。
这些回忆让他不由自主地微笑,他合上眼睛,好像还能看到那个曾经光辉的、没有污点的自己。
“我向法庭申请,播放一盘录影带。”
哈里森心头一紧,本能地反对:“证物列表上并没有这盘录影带,这是突袭。”
“不,我只是针对证人的证词进行探究,证人认为对巴恩斯先生的起诉是在偏离问题本质,我提出证物来反驳这一点。”
法官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看了米勒一样,目光中饱含警告。
“准许播放,”法官看看米勒,又看看哈里森,“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对你们双方都是——别耍花招,先生们。”
哈里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盘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地找出来的陈旧录影带被塞进放映机。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肯定极端不利。
带子很老了,转动时还有嗡嗡的噪音。
年轻的佩姬在幕布上出现,一个看不见的军队记者在对她进行访问。
“可以谈谈罗杰斯队长最后的岁月吗?”
佩姬显然还在悲痛当中,眼睛里还蕴含这显而易见的伤痛:“我只希望他在那架飞机上时能够平息愤怒。”
“他很愤怒吗?”
“谁不会呢?如果你最好的朋友因为你送掉性命,你不会愤怒吗?”
“当然会,只是很难想象我们印象中的美国队长会失去方寸。”
“失去方寸?我不这么认为。史蒂夫的怒火可以燃烧整个九头蛇,他曾经亲口说过,要将每一个九头蛇追杀至死,而我也同意。”
“这......”
“所以我很不喜欢这样的论调:当战争结束后,总是有一部分跳出来主张正义和人权——不是为被害者,而是为了发动战争的人,为了凶手。真正被害的人反而被关注得少了。”
“但是你不认为就算是九头蛇也该分门别类地去看待吗?他们中可能有许多人只是被利用,被操纵。”
“他们被利用,所以杀人无罪,战争无罪吗?”
米勒关掉放映机。
“看来你的确难以冷静对待,队长,”米勒目光炯炯地看着史蒂夫,“当你的挚友被杀,你的反应是,要让那个组织的每一个人付出代价。卡特女士也认为,就算其中有个别人不是主谋,却也要为自己的罪行负责。为什么当被杀的是别人,杀人者是巴恩斯先生时,你却主张要放行凶者一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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