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ucky007

细胞嘶鸣 1

1、

“无法完成,任务失败。”

一声宣告回响在气氛热烈的广场上,像一道利剑劈开熙熙攘攘的空气。

人群蓦然安静,前一刻喧闹的追问在一息间转为死寂。

好像是觉得人们还不够绝望似的,冬日战士又说了一遍:“无法完成,我们试过了。”

他这种平静的态度激怒了一个摇滚歌手:“那你还能干什么?除了当一个杀人凶手外?”

巴基用更平静地态度对这位年轻人说:“我也不知道,上你的女朋友算吗?”

这种无所谓激起了更大的怒火和讨伐,与之前不同的喧闹响起——

“去死吧,娘娘腔,剪剪你那乱七八糟的头发!”

“看到你这种态度,我深刻感觉到你并没从内心进行忏悔。”

“告诉你,我接到了军事法庭的陪审员通知,不想我投你有罪票的话最好对我客气点,混球!”

“一天是恐怖分子,一生是恐怖分子!”

“我就知道不该相信你!”

“英雄堕落为罪犯,或许只需要一秒,罪犯想要重回英雄的宝座,穷尽灵魂的力量也无法做到……”

……

“荒谬。”巴基喃喃道。

什么是荒谬?

气象学家前一刻还在宣扬温室效应,后一刻就断定冰河时代即将降临,人们只好同时防备自己会被热死和冻死,这不是荒谬。

超级英雄和超级反派把纽约毁灭了100次,这个城市依然优哉游哉地运行着,快餐店一如既往地便宜又打折,米其林餐厅永远高贵又高价还订不到座位,这不是荒谬。

人们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掷下十万、百万、千万美金请人在自己的脸上割数百刀,这不是荒谬。

以上从来都不是荒谬,只是人生。

要说荒谬,这个从两个月前开始的悲剧(巴基觉得这可以称得上是古典悲剧)才是不折不扣的荒谬之王。

两个月前的巴基是一个不太说话的、邋遢的、无业的社会闲散人员,走在街道上会被50岁左右的父母指指点点教育有歌手梦想的儿子:“回你爸爸的公司做打字员去!你要是继续不切实际地搞你的摇滚乐队,就会像那个失败的非主流那样,连件品味低下的皮夹克都买不起!”

巴基当然买得起皮夹克,无论是品味低下的,还是低调奢华的。

他尽管游手好闲,却不缺资金来源,他那土得掉渣的帽子、比美国队长还过时的T恤衫、合乎流浪汉眼光的外套以及跟以上几样东西系出同门的长裤和球鞋,都是设法从百货商场买来的。

他后来才发现,能同时买到这么多难看的衣物真的不容易。

他自己当然没钱,九头蛇付账。

冬日战士在离开自己为之效力70年的组织后,发现该组织的所有账户居然都没改动密码,用最天真无辜的姿态在银行里等待取用。

他毫不客气地用这些账户租房子、买衣服、吃东西、支付各类费用,还买了两辆车,一辆越野、一辆跑车,入手了10多台电脑,包括两台笔记本、三台平板、五台超极本,又赶时髦地买了几个数位屏……

这么长达半年之久后,九头蛇终于更换了账户密码,从他们的举动来看,完全是出于定期换密码的安全机制,而非发现了巴基的举动。

所以九头蛇不仅是巴基道德上难以回避的污点,也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让他皱起眉头的黑历史。

如果这种时候,这个组织跟他在同一个地铁站台等车的话,他一定会厌憎、嫌恶、尴尬又坚决地离得远远。

我不认识这群邪恶的蠢货,也没跟他们做过同事。可能的话,他也想这么广而告之一下。

这些只不过在深夜中孤独无聊的幻想而已。

他用那只血肉为质地的手夹着香烟,红色的烟头在指间明灭,脑海里回荡着各式不成章法的假设,有时一支烟燃尽了也不吸一口。

自从九头蛇的密码换掉后,巴基就停止了随意花钱的行动。

不是无法再用它们来付账,他只不过用左臂进行简易识别就攻破了新密码。

他只是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意识到激怒九头蛇完全没有意义。

首先对方显然有点傻,未必看得懂他那哪怕已经相当肤浅的挑衅姿势;另外就算激怒他们也不能说明巴基未曾与之共事、为之杀戮。

只是如果放弃这么做的话,他该做什么呢?某个人在这世界上必须有自我的定位,如果巴基放弃九头蛇,他该怎么来定义自己?

巴基就这么寂静地不断进行内心的思辩。

这种哲学家的人生没进行得太久,他很快开始新的逃亡。

用逃亡来形容或许小题大做,他只是在吃披萨时甩开几个跟踪者,把临时居住地从布鲁克林搬到曼哈顿。

姑且先自由地活下来,保证不再落入任何人手中被操纵,再来思考“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这种困扰了人们数千年的问题吧。

这个小危机轻而易举地把他从感伤主义中拯救出来。

人生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它热衷于制造层出不穷的新问题,而且是在旧问题还未解决时兴高采烈地来雪上加霜。

巴基在曼哈顿的新住处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个巨大的多面骰子在空中急速旋转,他试着去数有多少个面,可刺客的敏锐判断力在梦境中失去了准头。

骰子猛地停止,直线下落,接触到地面时连同整个梦境一起爆裂。

巴基就此惊醒,本能举起左手按住床头,一跃而起,虎视眈眈地打量黑漆漆的房间,良久,他才感觉到周身的毛发一根根地平复。

这个梦境给他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在接下来一周中,他连续做这个梦。

这件事给他的冲击胜过九头蛇的蠢行和不明来历的跟踪者。

梦境中断于一位访客上门。

“巴基.巴恩斯?”来者是位女士,头发被傍晚的气息吹得微微浮动在脸庞边,她看起来似乎跟身边的空气划了道明晰的界限,让自己鲜明而独特地凸显出来。

巴基沉默地看着她,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都不动声色地紧绷起来。

“我认识你的朋友,”她接着说,“事态有点复杂,你短时间内或许难以理解,但是你现在必须立刻回到队长身边。”

后来,巴基忍不住想,他果然与九头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居然在那种情况下问了句蠢话:“哪位队长,女士?”

被他问到的女士也像被人出其不意地当头轻击一棒,有点懵懂地皱了一下眉头。

巴基起初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他从没想过要跟史蒂夫再有实际上的关联,大脑太过坚决地执行这个决定,以致于在判断事物时本能地把这个选项摈弃在外。

“如果你不回去,他和你都会死去,”她凝视他,看起来像个正在做预言的女巫,“世界也会毁灭。”

在意识到她说的是谁后,巴基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让瞬间沸腾的热血冷却下来。

战士的本能已经迅速计算出5条撤退路线,其中3条可能发生激烈的战斗。

“你没法撤退,”她像看穿了巴基的心思(后来证明也的确如此),用近乎于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说,“我知道你接下来的一切举动。”

为了证明,她毫不停顿地开始列数:“你最先想到的是,我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难对付,但是敢在深夜孤身寻找一个恶名昭著的杀手,一定很不简单,于是你排除了夺门而出的意图,接着在窗口、浴室、消防梯之间选择的第一个。不过你会先回到你的床边,那里有你必须带走的一个记事本。”

前面部分,巴基可以将之归于战术上的推演,但是最后一句成功地让他的神态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说过,”她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接下来的一切举动。”

房间里的空气流淌着微妙的平衡和审慎。

“我是巴恩斯,”巴基正式拉开谈话的帷幕,长久没与女士打交道让他有点生疏,不过还是凭借回忆调用出一套现成的态度,“由于正在仓皇逃亡,既没梳理头发,也没整理外套。”

来客接受了这套复古的礼貌和谨慎的试探:“你可以叫我马克西莫夫。”

从一周前,旺达开始做梦,梦境支离破碎,却又自成篇章。

但是梦境总会跟现实奇妙地对上。

她梦见了接下来一个月的天气,梦见了彩票中奖号码,梦见了还没举行的比赛的结果。

这些都一一兑现了。

“这些不重要,让我不得不来找你的是,我梦见了我的双胞胎哥哥的复活——是的,他死了,别问我是怎么死的,我不想说,也别安慰我,我不需要……”她说着有些失控,面对一言不发的巴基,最终还是恢复冷静。

“我梦见他复活了,却很快再次死去,因为世界毁灭了,他当然也没法继续生存。”

巴基适时地开口:“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了?”

“当然是阻止世界毁灭,”她肯定地说,“我的梦境很破碎,但是很明显,世界崩溃时,你们正在闹分手。我想,如果能阻止你们分手,或许能阻止世界毁灭……”

“……你再说一遍?”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我做了几个实验。比如说,昨天我梦见今天下午2:00,门外的这条街道上有一场车祸,车祸场面的背景图案有点模糊,我只能判断出不远处的遮阳伞下,一个女人在喝咖啡,于是我用了点小手段让这个女人1:59分时在便利店里睡着了……本来女人喝咖啡跟车祸没有因果关系,但是我打乱了梦境里的那副画面,于是你猜怎么着?车祸并没发生。”

“不,你说‘我们’分手?”

“世界毁灭时,你们处于分手状态。”

“我一个人显然不能用复数形容。”巴基不算直接,也不算委婉地说。

她敲敲被庞大梦境搞得有点混乱的脑袋:“你和史蒂夫.罗杰斯,世界毁灭的模糊背景中,我只能判断出你们处于分手状态。”

巴基被这突入其来的“分手”指控弄得有点生机勃勃。

“你知道分手有个前提,就是——什么来着?在一起!”

“哦,”旺达再次敲敲脑袋,“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会在后天早晨去买三明治时,不小心把三明治丢到地下,然后弯腰去捡,史蒂夫也正好去买三明治,会觉得你的身影很熟悉,于是帮忙也去捡,你们就这样指尖相触,然后抬头看着对方,认出对方,并在肢体接触中爆发出新旧杂糅的强烈情感,经过30分钟左右的挣扎,你们顺利成为情侣,并且迅速把情侣该完成的步骤都完成了。”

“太草率了,”巴基提高声音,“我们不会像劣质色情电影一样草率地成为情侣……不,我们不会成为情侣!”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别进行无力的挣扎了。”

“在你的字典里,梦境等于事实?”

“在我的字典里,屡次应验的梦境等于事实。你知道昨天那个20亿的大奖是怎么开出来的?我把中奖号码提前告诉了中奖人。”

“别用区区20亿来衡量史蒂夫和我。”

“你听起来像那个斯塔克。”

“看起来也像,无所不知小姐,你知道我的左臂是金属吗?”

“恼羞成怒地开始武力威胁?”旺达针锋相对,“在我的意料之中,你在梦境里有时会虚张声势,表情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巴基眯起眼睛。

“这个表情意味着你真的生气了,这个时候的你开始真的危险、可怕起来,”旺达说归说,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你们成为情侣,却总是吵架,吵架频率越来越频繁,互相毫无意义地指责、嫉妒,还怀疑对方外遇,总是觉得对方不够了解自己,还为了未来该怎么办而进行漫长的扯皮,你认为自己不应该留在史蒂夫身边,他认为你这只是在为厌倦的爱情找借口,吵架后你们会和好,但是很快新的吵架又会兴起……爱情依然存在,信任却一点一滴地流失,最终在世界毁灭之前,你们分手了。”

“……你的梦境是三流肥皂剧的爱好者吗?”

“你知道三流肥皂剧?”

在这个奇特的傍晚,巴基因层出不穷的状况而稍微放松:“我看过100多集,没能继续坚持。”

旺达理解地点头:“总之,情况就是这样。”

“姑且让我们承认你说的是事实,虽然那是不可能的,”巴基周密地说,“可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你该做的也应该是阻止史蒂夫和我重逢,而不是提前把我拉回他的身边。”

“我在梦境中试过,记得我刚才准确地说出你的逃跑路线吗?”

“说得清楚点。”

“我发现我有时可以在梦境中稍微进行干预,有时还可以得到干预过的结果。今天来找你之前,我就在午睡中尝试着做了来找你的梦,结果你成功逃走,然后在不远处的街角撞上史蒂夫,接着用30多分钟左右来进行友情和爱情的挣扎,最终你们顺利成为情侣,并且迅速把情侣该完成的步骤都……”

“知道了。”巴基果断阻止她接着说下去。

“我也尝试着做阻止你和史蒂夫的梦,可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于是我又想,如果我提前行动,主动让你们重逢,让你们的重逢在我的监督和引导下合理地进行,或许能打破这个诅咒般的爱情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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