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ucky007

接驳 5

5、

莎仑愤怒地找上佩姬。

“你知道吗?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吗?”她劈头就是一句质问。

“什么?”佩姬莫名其妙地摘下眼镜,合上电脑。

“所有人都知道,甚至那个新出现的胖子都知道,凭良心讲,他不胖,可是皮肉那么松,脸那么圆,他不去健身房谁去……”

莎仑紧紧抓着手提包,嘀嘀咕咕地走来走去。

“呃……莎仑?”

佩姬唤回她的理智:“发生什么事了?”

“巴基回来了,就在前天。”莎仑不顾佩姬心疼新沙发的脸色,把自己和手提包一起重重地扔到沙发里。

“谁是巴基?”

“一个死人,”莎仑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又活了。”

“……我不明白。”

“别问我,我也不明白,”莎仑的火气似乎又冒起来了,“山姆遮遮掩掩,不肯把话说明白……巴基叫詹姆斯.巴恩斯,史蒂夫的男朋友——过去的男朋友。”

“他是同性恋?”佩姬被挑起兴趣,同时为莎仑不平,“他为了掩饰性取向才向你求婚?我看错他了,我们可以起诉他,放心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不让他吐出7位数的赔偿金,我……”

“不,不,”莎仑挥挥手,“只是他们以前很相爱,巴恩斯为了救他死去,现在知道是场误会,巴恩斯其实没死……”

佩姬用了点时间来理清逻辑。

“史蒂夫怎么说?”

莎仑那烦躁的、喋喋不休的劲头终于沉默了。

“我还没机会跟他谈,他倒是在电话中告诉我这件事,可从前天起我就一直加班……”

“你不想跟他谈,”佩姬不留情面地戳穿她,“你有时间去逼问山姆和不知道从哪来的、皮肉松软的圆脸伪胖子,却没时间跟你的未婚夫谈谈?”

“我只是想先了解敌情,”莎仑躲闪佩姬的视线,“在谈判中要抓住主动……”

她渐渐消声了。

“他是我的未婚夫,”良久,莎仑低声说,“我以为我们很快就会结婚,却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我相信史蒂夫也是,他同样不知所措,要知道,他才是两片奥利奥中间的奶油夹心。你们为什么不一起面对?为什么就这样站在他的对立面?你想推开他吗?”

佩姬环抱手臂等待莎仑的回应,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了一圈。

“我把史蒂夫叫来。”她说道,莎仑动了一下,似乎想说话,最终还是没反对。



史蒂夫的声音在电话中听起来有些急促,然而总体上还算沉稳,他赶到佩姬的公寓时是晚上11点多。

佩姬把客厅让给他们,让史蒂夫和莎仑都别再来回折腾了,大可以在佩姬这里谈,佩姬自己有个案子要做,会给他们广阔的谈话空间。

他们在沙发上呆呆地浪费了10分钟。

史蒂夫可能是认为自己必须先开口,从而给女士一些余地:“巴基回来了,他没死。”

他把昨天在电话中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莎仑在调侃的“他喜欢什么样的婚礼,可以请他给出参考意见吗”和务实的“他怎么样”中选择了后者。

史蒂夫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

“他……”史蒂夫深邃的蓝眼睛这时显得有些呆滞,“他很不好。”

莎仑心中被一种复杂的感觉填满。

有点难受,有点不安,有点愤恨。

“你要照顾他吗?”她尽量用不在意的语气说,“如果他能接受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照顾他。”

她说出这样的话很不容易,甚至有点自虐。

她在心中唾弃自己的言不由衷。

“不,我没法照顾他,”史蒂夫低沉地说,“他和我……我们跟以前不同了。”

莎仑本能地松了口气,随即又内疚。

她不再说话,只是去厨房弄了两杯热饮,安静地陪伴史蒂夫度过他艰难的时刻。

史蒂夫没动那杯热饮,他茫然看着滔滔的热气盘旋着飘散到空中,眼睛逐渐发亮。

明亮得接近于神经质。

“婚礼,”他喃喃道,“不能再举行了。”

莎仑起初没听懂这句话,直到手中的热饮烫得她握不住杯子。

她把杯子放回到茶几上,些许液体泼泼洒洒地桌布上洇开。

她看着佩姬的窗帘,心想,这窗帘太旧了,跟这新沙发一点都不配。

她猛地站起来跑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寒冷的夜风吹进来。

过了很久,她才转过身,声音已经相当平静。

“你要跟他在一起,”她冰冷地说,“你选择他。”

有那么一刻,史蒂夫似乎想闭上眼睛,但他最终还是直视莎仑:“不,我从没选择过,我从没想过在你们之间挑选……他和我也不会在一起,只是……我不能再结婚了。”

莎仑不是不意外,她一时间无法理解史蒂夫的意思。

不跟巴基在一起,也不跟莎仑结婚。

“我没法结婚,”史蒂夫的嘴唇干枯得起了死皮,但他连舔一下的意图都没有,他重复着,“我不能……”

“你爱我吗?”莎仑有点激动,“你求婚时是真诚的吗?”

“是的。”史蒂夫的目光在明亮的客厅里显得那么醒目,他清晰地说。

他本想说“如果我要跟哪位女性共度一生,那只会是你。”

但他堪堪把这句话停留在嘴边。

再说这样的话已经不合适,也很多余。

他不能再结婚,在知道那一切后。

或许在知道那一切以前就已经注定,只要巴基还活着,他就没法跟别的人结婚并得到幸福,更没法带给别人幸福。

巴基会像永远不消散的幽灵,永远停留在他和别人之间。

“他曾经死去,”史蒂夫突然间站起来,深呼吸着下定决心,“当他死去时,我可以放下过去,我求婚时的话不是谎言。但是他现在活着,莎仑,不管他是怎么活着,也不管我是不是会跟他在一起,这个事实就改变了一切,我不能当一切没发生过……”

他接触到莎仑的目光,心脏猛地一紧。

“所以你要当我们的一切没发生过吗?”她咬咬牙,把泪水忍回去。

并不是这样,你和我的感情,是我们一起诚心栽培的结果,我永远不会去否认。

他这么想着,眼前开始恍惚。

“我不明白,”莎仑的声音开始调高,她必须这么做,否则眼泪真的会流出来,她来回走了几步,“任何人都会觉得奇怪,死去的前任回来了,你要么选择前任,要么选择现任……我不理解你的想法。”

莎仑的声音似乎变得很遥远。

史蒂夫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地要突破。

不,别出来。

他默默地念道。

别出来,你没有目标,别出来。

莎仑看着史蒂夫的脸色变得苍白,却一言不发,愤怒更加膨胀:“还是说,在你看来,求婚就是像在超市买糖果条,看到喜欢的口味就尽管放到篮子里,不想要了就扔回到货架上……”

“别出来!”史蒂夫突然低吼道。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栽了下去。



巴基和娜塔莎打了一架。

准确地说来,是巴基冲着娜塔莎大叫大嚷,然后娜塔莎把巴基揍得躺在地上,只顾用双手保护自己的脸。

“别打我的脸!”巴基在红发女士像雨点一样的拳头中偷空喊道,“我的资产只剩这张脸了。”

娜塔莎的拳头毫不客气地找机会在他的嘴角狠揍一拳。

“是它吗?刚才骂我是长舌婊子的就是这张华而不实的嘴吗?”

巴基猛地挺身站起来,甩开娜塔莎,后者灵敏地后跃,跟他拉开距离。

“你告诉他了,”巴基擦擦嘴角的破皮,“如果你不能管住你的嘴,让它不开口,那至少干点有用的事。”

“干什么事?像你一样四处寻找吸屌的机会?”

巴基的绿眼睛火冒三丈地瞪她。

娜塔莎毫不退缩地跟他对视,按捺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心虚:“这不是丢人的事,詹姆斯,你并不是性功能有障碍,这件事无损你的形象,也不会伤害你身为男人的自尊。”

“是的,”巴基冷冷道,“我只是他妈的接受过所谓的厌恶治疗,你还让我那快要跟女孩结婚的前男友知道,我的性幻想中只有他,真的很给我争面子。”



巴基一度渐渐适应了角斗场生活。

自从第一次登台“表演”后,他再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逃跑的事。

但娜塔莎有时半夜醒来,会发现他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天花板,瞳孔深处燃烧着昏暗的火焰。

说实在的,简直有点渗人。

在沉默的外表下,他的斗志更加旺盛了。

他默默地接受安排,上拳击台跟人格斗,有时会受伤,随着经验越来越丰富,他的伤势也越来越轻。

然后佐拉又想到了为他量身定制的新点子。

他为巴基准备了房间,为那个房间命名为“拯救室”。

“我要拯救你,亲爱的孩子,”巴基被铐住“拯救室”中间一个试验台上时,佐拉和蔼地说,“你被男朋友抛弃了,却还无法停止爱他,小可怜,让我来帮你。”

巴基紧紧绷着神经,尽管活动不便,但他尽可能地把自己从大脑武装到脚趾。

他已经决定,无论佐拉再怎么折磨他,都不会再有丝毫动摇。

“尽管来吧,哈比人。”他嘲讽地用脑袋向佐拉比了一下,衡量着角斗场主人的身高。

“真不友好,”佐拉咧嘴笑道,“你对我有所误解,其实我非常友善,我是来带给你光明的。”

巴基挑起一根眉毛:“多光明?比你的光头更加明亮?”

他示意助手取出注射器,当着巴基的面弹去里面的气泡,将药物注入巴基的血管。

药物的清凉触感瞬间流便巴基的身体。

毒品?还是别的神经性药物?

巴基思索着,但很快就无法凝聚意识。

“睡吧,孩子,你会做个好梦。”佐拉的声音温柔地说。

巴基不记得自己睡着没有,他迷迷糊糊,无法转动大脑,渐渐的身体开始燥热,呼吸不畅,心跳加速,一点慵懒的、麻酥酥的感觉悄然通遍他全身。

在懵懂的知觉中,情欲悄悄滋生。

“你看见了史蒂夫吗?”一个声音问他。

他觉得可能真的看到了史蒂夫。

他的身体那么热。

他几乎能感觉到史蒂夫的呼吸。

史蒂夫金发一定跟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对比分明。

他一睁眼就能看到史蒂夫在晨曦中微笑。

他们很快就会让身体紧密相连。

汗水会浸湿他们。

他会含住史蒂夫的舌头,交换缠绵的接吻……

一阵难以想象的痛苦席卷他全身。

他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一跳,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

声音是从身体深处爆出,在房间中像爆炸一样突然而猛烈地回响,他身周的医务人员因这野兽般的哀嚎慌忙后退。

自从他来到角斗场后,就再没因痛苦发出过声音。

哪怕是手臂被切去,麻醉剂渐渐失去效果,他也苍白着脸,一声不出,就算在睡梦中,也不让一丝痛苦的呻吟流露出来。

“电流控制好,”他隐约听到佐拉训斥着谁,“如果他心脏停跳会很难抢救,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小心对待。”

这回不一样,他是在模糊的意识中,在美妙的幻想中,在最放松的时候蓦然遭受到这样的攻击。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惨叫。

史蒂夫清澈的眼睛还在蓝幽幽地注视他。

痛苦并未因此减弱半分。

他失神的绿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还因情欲发散,嘴唇微张,喉咙里发出快要断气似的呼吸声——这是惨叫的余韵。

巴基微微回过神,看见佐拉正在担忧地看他。

“怎么样,孩子?身体还能动吗?”

“过来让我上一次就知道了,婊子。”巴基的额发被汗水粘贴在额头,凶狠地说。

这就是第一次“拯救”,佐拉大概是想要循序渐进,也可能是担心折腾得太过分不小心弄死他,进行过一轮电击就送他回牢房。

次日进行了第二次。

随着“拯救”的次数逐渐增加,他对电击也渐渐地似乎有点免疫了。

至少,疼痛不再那么难捱。

于是用疼痛打断他性幻想的手段变成了灼烧。

就这样日复一日,巴基终于被成功地植入了条件反射。

每当他因史蒂夫起情欲时,那贯穿灵魂的疼痛就会突然降临,光顾他、提醒他。

佐拉满意地在他耳边低语:“疼痛是人类存在的证明,也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手段,如果一个人不能感知疼痛,那他就不能感知危险。记住这疼痛,这是你被抛弃的证明。你想到他,接近他,看到他,我们亲爱的疼痛会替我保护你。”

巴基将失去焦距的视线对上佐拉。

“你有口臭。”他低声道,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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